四點一刻被小陳傳上來的微信給噹醒,窗戶一片漆黑,遠處傳來的淙淙溪水聲,一整夜奔流不停。
昨晚在酒酣之際,小陳說最近山區多雨,前兩個禮拜帶客人上太子尖都有看到很壯觀的雲海與日出,明天清晨應該還是有機會,問我們要不要上去看看?但是必須在四點鐘起床出發,這樣才來得及在日出之前爬上太子尖。
我當然沒問題,來這裡前後12年了,華浪線也不知騎上騎下來回幾趟了,登上太子尖次數也不少,但就是一直無緣目睹美麗壯觀的雲海,雖然看日出一直都不是我喜愛的追求。
隔床的老沈嗯嗯哼了一聲,我咕嚨問他說要不要一起去,老沈低沉著嗓音說沒辦法去,昨夜來回永來村散步之後腳底還在疼。
我自己套上短褲就往樓下走,臨走前跟老沈借了一件小風衣,因為小陳說凌晨太子尖上還是有點冷,夾克還是要帶。
小陳已經在客廳等,說開他的車上山就好,我請他拿根竹竿權充登山杖,兩人就這樣上車出發,直到登山口,才發現忘了帶手電筒。
此刻山上雖然一片漆黑,但清澈渾圓的月亮掛在西方天空中,一片銀光灑在山坡上,山徑依稀可見。
登山口旁的停車場少說也停滿了十多部車,黑漆漆的山上,清冷的鞍部路邊,沒想到會這麼熱鬧,剛剛驅車上華浪線時,前方遠遠蜿蜒盤繞的山路上,只看到微弱的燈光閃閃爍爍,有一部車也正趕路往太子尖方向。
我與小陳在4:45開始往上走,設法摸黑前進,崎嶇山徑上披著一層朦朧月光,路徑勉強可辨,這樣子沒有手電筒應該也不會有問題,一面用手上的竹竿探著路,一面謹慎地踩著堅固的石塊,一步一步慢慢往上爬。
花了15分鐘爬上小稜線,凌晨五點整,回頭看見朦朧連綿的山嶺,山谷裡的荊州鄉,沐浴在月光下,靜謐安詳,依然在睡夢中。
小陳已經走遠了,我一面設法調勻呼吸,努力看著路,盡量保持等速慢慢往上爬,此刻天際線雖然已經畫出一道霞光,但堆滿亂石的小徑依然昏暗崎嶇,必須謹慎行走。
5:10登上太子尖小前峰,去年冬天被雪壓斷的氣象鐵塔,雖然只剩下一小截,卻依然頑強地挺立著,恪守職責。
而前方太子尖山頂上早已經擠滿了等著看日出的遊客。
五點一刻,我也隨後登頂太子尖。
也不知前後爬了幾次太子尖了,但這是唯一在天還沒亮之前就登頂的一次。
霧靄茫茫,漂浮在西北方的清涼峰山群。
迤邐在山谷裡的雞血石之鄉,綿延無盡的山脈,向南,一直推展到遙遠的寧國市。
西側的荊州鄉,天色漸漸亮了。
突然人群中有人喊一聲〝出來了〞,5:23,人群一陣騷動,只見東方透紅的天際線上,一顆紅澄澄的蛋黃從朦朧的山形線上慢慢探出頭來。
看起來大家都是很興奮地期待著日出,我看小陳倒是跟我一樣只是有趣地看著,偶爾拍幾張照片,其實我們期待的是雲海。
但是,照目前態勢來看,今天的雲海應該是泡湯了。
後來在下山的路上,小陳承認說他四點鐘醒來時有探頭到窗外看到滿天星星,就猜今天應該沒有雲海可看了,但既然已經約了,就還是上來看看吧。喔!難怪本來有想要一起上來的陳嫂後來不見人影。
一聽到我與小陳輕聲地討論著雲海,旁邊一位年輕姑娘興奮地問說等一下真的會有雲海嗎?小陳苦笑不答。
短短兩分鐘,一身透紅的鹹蛋朝陽輕快地從遠方山脊線背後跳了出來。
太子尖上吹著微微山風,帶來些許涼意,雖還不至於感覺冷,但還是趕緊穿起小風衣,剛剛一路爬上來冒出了不少汗,小心為妙,免得感冒。
朝陽已經升起,群山眾嶺卻依然沉靜、宛若睡夢中。
確定今天是無緣看到雲海了,其實也沒有遺憾,來日方長。
下山的路上,晨光已經照在山稜線上了。
小陳站在一塊當年龍飛也曾站過的大石頭上,指著下方幾個山頭連串起來的稜線,說以前(他年輕的時候),在還沒有華浪公路之前,下方的稜線是他們返往源頭村唯一的路,必須翻越太子尖,沿稜線往下走,才能回到浪廣村,這一段路要走一整天。
一路上長在山坡邊,美麗的、不知名的紫色長穗野花。
《週六的巧遇、花絮,與野瀑春色》
我們在週六下午三點多抵達劍門,小陳與陳嫂正笑瞇瞇地站在門口,看到我們到了,趕緊入內泡茶,又從廚房爐灶上拿出幾根熱騰騰的玉米,陳嫂說這是自家種的玉米,不是故意混種的,是花粉自己亂傳播,不知不覺就生出了這種糯玉米混著甜玉米的新品種。
滋味果然不同,又甜又糯,清香、微甜,有咬勁,吃起來完全不會無聊。
放好行李,正在思考要往哪裡去散步,老沈突然建議說要不要去爬幾年前陳磊帶我們去的那個私密野瀑,好啊!可是老實說我已經忘了登山口在哪裡,老沈說他有點記得,可以走路過去找找看。剛好這話跑進小陳耳裡,小陳說你們找不到的啦,還是我開車帶你們去吧。
登山口其實就在銀龍塢橋前方不到五百公尺遠的路邊,路徑不怎麼明顯,也還好這瀑布除了在地村民外,還鮮少其他遊客知道,所以不受干擾與汙染,我們有幸可以獨享。
我只好用這種方式來標記登山口位置,一旦抬頭往上看到這座巍峨的岩峰,大概就可以在附近找到一條往山上山核桃林走上去的小徑。
以及對面臨溪的馬路邊有這一根編號的電線杆。
小陳被我們趕回家去幫忙陳嫂幫忙客人的晚餐,我與老沈然後沿著不甚明顯的山徑慢慢往上走,穿梭在山核桃林裡面,下雨天不建議來,因為路徑既小又陡峭,何況在接近瀑布前的兩座木橋非常滑溜,爬上去一定要四肢並用,否則一不小心就會失足直接跌落到溪底。
只要五分鐘就可以來到這樣一座既隱密又壯觀的私房野瀑,在這種夏天實在是一種無法抵抗的誘惑。
瀑布飛落澎湃,臨空舞起迷濛水霧,底下一泓潭水,水深及膝。
老沈看四下無人,慫恿我何不。。。?對吼,這清涼誘惑實在無法擋,雖然任性,但這個夏天總要留下一個值得回憶的畫面。
這樣徹底解放讓水瀑直接衝擊在身體上的感覺實在是太爽了,偶爾泡在冰涼的潭水裡也通體舒暢,可惜老沈怕冷就是不下水,我自己玩了十來分鐘也就不好意思了。
老沈在岸上喊著說他看到潭水裡有一隻很像娃娃魚的東西,剛剛探出水面出來呼吸,我朝著他指著的方向走到岩壁邊,往水裡仔細瞧,果然是一隻黑色的很像娃娃魚的四腳魚,正趴在水底的岩壁邊躲著。
後來回家後問了小陳,小陳說這不是娃娃魚,雖然也是一種保育動物,但以前人抓來當藥材,現在沒人抓了,他也不知道正確學名是什麼,但當地人叫它水老虎,聽說過會咬人的。。。嚇!!還好剛剛沒有摸底朝我咬過來。
兩個人下了山,慢慢走回村子,天空很藍,白雲朵朵,絲瓜藤黃色的花朵在藍天下顯得格外艷麗。
不知何時在臨溪的露臺上搭起了這間簡易的工作室,一位雕刻師傅正專心的用電鑽刻著石碑,我們靜靜地走進去觀摩了一下,師傅轉過頭來望了我一眼,我跟他比了個讚,他點點頭轉身過去繼續專注在石碑上。
看這塊作品,無論是書法筆鋒,或是雕刻刀鋒,直覺此人身手不凡,高手在民間。
看師傅一直專注在雕刻上,我們也不好意思繼續打擾,此時刻黃昏已近五點,中午在路上只吃了一只粽子,剛剛又在瀑布下嗨了一陣子,這時候竟然感覺肚子有點餓了。
剛進門就看到陳嫂忙著張羅晚餐,今晚還有另外一桌客人,他們住在十門峽酒店,但很內行知道要跑來劍門酒家享受晚餐,我請陳嫂先把客人照顧好,我們自己人不急,慢慢來,今晚小陳準備了鹹豬蹄泡石耳,以及烤後再煮的羊腿排,這是老沈的最愛,我與小陳慢慢喝著高粱,我喜歡石耳,鹹豬蹄也很有味道。
夜裡的銀龍塢清涼如水,走在山區道路上絲毫感覺不到白天的暑熱,今晚是大圓月,看不到太多星星,然而兩旁山坡上、河岸邊,螢火蟲稀稀疏疏閃著綠光,我們走過浙川村,跨過橋,進入了安徽省的永來村。
安靜的山村,古道客棧有唱戲班在表演,天空中浮著一輪明月,悠揚的戲曲娓娓唱來,在夏夜裡飄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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