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跟著上海來的獨行客陳老弟一起爬黃茅尖純粹是巧合。
在麻連岱的客來順之家萍水相逢,在老闆娘的熱情招呼之下,寒夜客來茶當酒,大家圍著炭爐相談甚歡,得知他隔天將獨自攀登黃茅尖,三人大喜,原本只想說第一次來此大山探路,應該無緣登頂,沒想到就這樣出現一位現成嚮導,擇期不如撞期,大家相約明日早起,一起登山去。
說要早起,卻無論如何也捨不得離開溫暖的睡袋,直到老闆娘上樓來敲門喊說吃飯了,才鼓起勇氣爬了出來。八點許,室外氣溫零下兩度,豆腐泥鍋已擺在火紅的炭火爐上,熱騰騰正冒著煙,澆上米飯,呼嚕嚕吃了兩大碗,全身經脈瞬間暢通。
老闆娘體貼地幫我們把凍如冰塊的粽子放在灶裡給蒸熱了(前天在高速公路買十送五的嘉興粽子,放在後車廂,一夜結了冰),說路上餓了吃,還叮嚀一路小心。看我把鏡頭對向她,很害羞地嘻嘻嘻笑了幾聲,趕緊轉身回頭跑進屋裡。
出發,穿過村子,寂靜空靈,連雞鳴的聲音都沒有,只有溪水潺潺不停。
穿過毛竹林、柳杉林,跨過溪澗,山路上有冰花,有未融的殘雪。
走了一個小時,登上了第一鞍部,穿出松林,走到一個空曠處,可以看到右手邊遠處的山頭,大家都猜那應該就是黃茅尖了。
繼續往前,下了一小段坡,來到了一處谷地,即是浙江第二大江 -甌江的源頭,別稱小天池的鳳陽湖。
昨夜覆蓋在草原上的白霜。
鳳陽湖不大,躺在這青翠山巒之中,映著湛藍天空,湖水清澈,空靈幽美。
冬日陽光溫暖的灑遍全身,湖邊除了我們四人沒有其他遊客,四周靜悄悄,山風偶爾吹拂,幾隻白腹黑羽的小鳥,在枯黃的芒草堆裡飛進飛出,啾啾啼叫。
有點捨不得離開,但還有一大段路要走。
才十點呢,是真的餓了嗎,還是只是嘴饞? 說什麼放太久會再凍回去變成冰塊,老闆娘的愛心不能糟蹋,趕緊吃到肚子裡比較實在。
我們其實已經進入龍泉山風景區了,我們是從後山跑進來的,所以門票也省了,我在猜,這或許就是當初麻連岱村經營農家樂的賣點之一吧。
取湖畔的階梯小道緩緩爬升,預計一個小時可以登上黃茅尖。
在半途的小山頭休息,此地視野佳,可以眺望群峰眾巒,還可以清楚地看到不遠處的龍泉山,這龍泉山其實是鳳陽山系的第二高峰,只比黃茅尖稍矮了幾十米而已。
續往黃茅尖。
天氣真的很賞臉,氣溫上升至十來度,天空碧藍,萬里無雲。
登頂的最後一段路。
還真準,整整花了60分鐘,輕鬆登頂黃茅尖。
站在江浙第一高峰之巔,1929米,群山眾嶺皆在腳下,想當然耳要來個360度環繞巡禮。
黃茅尖之巔。
照地圖方位來看,遠處山谷裡的那村子應該就是麻連岱了。(可是後來葉老闆說不是,因為從黃茅尖看不到我們村子的。)
下山,花了半個多小時,走到了黃茅尖的另一個登山口,這段路都在樹林裡穿梭,日照少,許多冰柱還掛在山壁旁。
我們在此地告別了上海獨行客,他往龍泉山景區入口走,今天就要搭車回上海。我們回頭往上,走回鳳陽湖。
沿著公路,回頭往鳳陽湖的方向走,沿途風景秀麗。
此刻已經十二點半了,一整個早上看不到其他遊客,更遑論賣東西的商家,肚子有點餓了,可是帶出來的粽子早在兩個多小時之前就囫圇下肚了,身上又沒有其他糧草,手機不能吃,銅板鈔票也派不上用場,在這殘酷的時刻,發現此刻唯一可以賑饑的就只有路邊掛著的那一串串晶瑩剔透的冰柱了。
眼前巨石嶙峋,肚子餓得咕嚕嚕叫,怎麼辦?
繼續走,來到了龍泉大峽谷。
看了景區介紹,覺得好歹還是應該進去走一走,肚子雖餓,喝些水應該還撐得過去,就當是今天入了寶山,免門票,賺到了。
峽谷內有浩蕩澎湃的二疊大瀑布。
有專門拿來折磨人的驚險天梯。
也有風景秀麗,但會走到雙腿發軟又發抖的天空棧道。
在峽谷內上上下下混了一個半小時,也餓了一個半小時,雙腳疲憊,舉步維艱,水都喝完了,只好折取山壁間的冰柱暫且充飢。
安慰自己說這裡是夏天值得來的地方,但下次別忘了一定要帶便當。
出了峽谷,走回到了甌江源頭 –鳳陽湖。
芒草上的白霜不見了,午後三點半,斜照的陽光在灰濛濛的芒花上韵氤起舞。
再度翻過小山岡,然後下坡,穿過松林、柳杉林、毛竹林。
黃昏將至,夕陽西沉,氣溫迅速滑落,大夥早已飢腸轆轆,感覺路愈走愈長,遙遙無盡頭,老沈龜速在後,一直抱怨小腿快抽筋了。
四點半,終於掙扎回到了麻連岱。
回到客來順,老闆娘看到我們一副飢寒交迫的模樣,二話不說,晚餐迅速端上桌,順便多炒了幾盤菜,「看你們好像餓到失了魂似的。」老闆娘端上一盤正冒著煙的炒雞蛋,沒忘記順便調侃我們一番,還一直笑嘻嘻的。
老闆娘妳知道嗎,今晚這一餐,可真的是山珍美味啊!
黃昏已至,五點半,挑在長竹竿上、高掛在路口路燈已悄悄點亮,白霧般的光芒映照著霜意漸濃的山丘,古老山村靜默無語。
今晚,麻連岱的最後一夜,我們與無以言喻的寂寥在酬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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