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計劃這樣的行程,就夠老沈興奮好幾個月了。
神秘的大山深處,千年古老的山村聚落,數百公里外懵懂未知、充滿神秘的旅程。
平日工作煩雜忙碌,偏偏要周旋應付的老闆又是一大堆,可休假的日子總被切割得七零八落,如果光靠周末,那麼可以安排的路程就相當有限。
因為內地幅員遼闊,一趟路出去,一鎮到一鄉,動不動就要好幾個小時,尤其像我們這種以山行者自詡者,卻偏偏落腳在平原水路交織的江南,這裡很難挑起激情,因此,一旦有機會脫身,自然就緊抓不放,下班後攤開地圖,白日夢般地四處神遊,一方面祈求老天幫點忙,但願這快被壓扁的靈魂可以暫時脫離現實,飄飄忽忽,到山裡,找神仙去。
耶誕與新年假期,老外的寒假,卻也正是我們難得的年終禮物,可是這季節,老實說,只要超過北緯30度線以上的地方,最好不要心存幻想,尤其像我們這種生長在南方島嶼的人來說,飄雪的凍原縱使是美景,卻也意味著諸多不便與限制,我可不想、也不願意把這難得的空檔拿來對賭。
往南,往溫暖的地區搜尋,老沈興奮地指著全浙江山勢巒峰最密集的地區,〝百山祖群峰〞與〝黃茅尖〞,號稱〝百山之祖〞,也是江浙第一高峰,氣勢磅薄,從衛星圖上更可以清楚地看那峻嶺高山、連綿不絕,而且,顯然有許多古老村落散落其中,這意味著我們不會因為缺糧而半路餓死。
可是路途遙遠,從吳江、過杭州、經金華、到麗水,然後再到龍泉市,光是高速公路就要跑五百多公里,迢遠長路,要這麼拼命嗎?
然而這樣的冬天,可選擇的其實不多,打開氣象圖,南方有旅者最歡迎的大晴天,今年少雪,路況不錯,沿途不會捱餓受凍,於是三人心中一橫,此刻不去,更待何時!
心想單車也許用得著,所以也隨車四處跑,這一次就當作是探路吧,一切不勉強,安全第一。
吳江也是最近幾周才真正轉入冬天,出發的早晨,黃葉落滿小徑,霧靄也低沉沉、灰濛濛的籠罩在半空中。
一路五個半小時長途奔馳,除了在休息站有買十送五的嘉興粽子外,行色匆匆,冬天山區天黑得早,第一次來探路,可不想把自己搞丟在山裡頭。
過了麗水,老沈不曉得錯接了哪根筋,突然指著地圖說,要嘛我們就改從〝安仁〞下高速好了,這樣就有時間直接開到山裡頭去,找個農家樂過夜。。。客倌啊!!我們原本的計畫是要先開到龍泉市,在此過一夜,先調查一下山區路況,明天再上山,這老兄突然心血來潮,說變就變。
可這趟路,他老兄是領導,只能聽他的囉。
下了高速公路,正要轉入安仁鄉,過溪,一眼瞥見左邊一座長達四個橋墩的風雨橋,古色古香,健朗地橫跨於溪河兩岸,我們平日很難得看到這麼長的風雨橋,一定要停下來看看。
隨便抓個路人甲來問,他老兄哈著嘴,說他也不清楚這橋有多大年紀了。「你是安仁人嗎?」 「是的呀,可是我小時候就在的呀,上百年了也說不定呀。」他頓了頓話,然後指著右手邊的巷子:「可以從這邊走過去看看的呀。」
原來這就是永和橋,Google地圖上有特別標示的呢!想必是地方名勝一景。
整個橋都是木造的,連走道也是,古樸典雅,硬朗健壯,往上方樑柱端詳再三,證實傳言,果然整座橋完全不用任何鐵釘,全用木樨結構卡駁而成。
從窗口望出去,遠山近水,風光明媚。
橋頭有一紀念石碑,碑文已斑剝難認,但還是可以在左上角處清晰的讀出此橋於〝中華民國肆年十二月〞重修竣工(而舊橋在清朝嘉慶年間完成)。
這是安仁市區的街景,此刻下午四時,許多攤販沿街擺設,很有黃昏市場的味道。剛過來時有注意到沿街十來家餐館掛著一樣的招牌〝安仁魚頭專賣店〞,想必是這裡的特產,可惜今日匆匆而過,無緣品嘗。
離開安仁,往山裡開去,也不曉得今晚到底到哪裡,只希望在天黑前可以找到願意接納我們這三個魯莽闖入者的農家樂。
在山路上轉來拐去開了11公里之後,老沈突然大叫一聲:「沒油啦!」乖乖,油箱指針真的貼底了,有加油站嗎? 趕緊攔了一輛路過的賣菜小三輪車,大伯說一定要回安仁才有油加啦,這一進去山路百來公里都沒有地方加油喔。
龍飛只好回頭去加油,老沈與我則決定下車徒步慢慢往前走,今天窩太久了,動動筋骨,等車子回來後再上車。
慢慢往前走了約五公里,車子才趕了回來。
才五點半山路就已經一片漆黑,不僅沒有路燈,更麻煩的來了,濃濃大霧一下子在四周瀰漫開來,能見度不及三米,只能開著近光燈,我坐在前座,趴在擋風玻璃前,幫忙看著右手邊微弱的白線,龍飛盯著左邊線,車子以極慢速緩緩前進。
可是真的什麼都看不到,四周迷霧茫茫,縱然路邊有農家樂也會錯過,然而沒選擇,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往山裡面走。
就這樣非常龜速、非常龜速地往山裡開(時速10以內),直到遇到了一位在路旁打手機的大哥,他的電瓶車拋錨了,沒電。他好心地告訴我們繼續往前開,前面兩公里有個村落,問問看,也許有得住。
前進再前進,果然有個小村落,可霧實在太重了,只能看到路旁屋舍虛微的輪廓,而且皆已掩上大門,正在懊惱之際,突然看到前方數公尺有一間樓舍的前院滲出了燈光,於是趕緊下車,敲門問路。
應門的村婦說這村子沒得住呢,但是再往前約一公里有的,看到右邊有一座大屋棚(她好心地一再強調說,因為霧很重,所以一定要注意這大屋棚),就有一岔路,記得要左轉,然後一直開,很快就會到龍南鎮區,然後找到衛生院醫院,院旁就有一家小旅館可供住宿,至於吃飯嘛,這時候街上應該還有餐館開著才是。
謝謝了婦人好心的指引,車子繼續在迷霧中龜速前進,前進前進,果然看到了路旁朦朦朧朧的大屋棚(應該是農產品的集散中心),取左轉岔路,車子慢慢往下滑,幾個彎道,幾盞挺立在濃霧中的路燈吐著微弱的光芒,這就夠了,三人相視而笑,今晚終於有落腳處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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