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些許不捨的心情,札西德勒,我們今天就要揮別拉薩。
沒有走入瑪吉阿米餐館本身就是一種遺憾,昨天在八廓街,隨著繞轉在大昭寺的人潮慢慢走了一圈,可那黃色小樓,「在那東方頂上」的情歌,卻在離開的路途上反覆不停盤繞在心裡。我們明天或許會繞過青海湖,所以在心底牽引著一絲情緒,拉引著紅宮內那尊僅裹以衣冠卻孤然無形的寶座,幽暗的殿堂上,孤獨了數百年的靈魂,卻在一個照面之間,翩然飛起,一路跟隨而來。
彷彿聽到朱哲琴清越純淨的聲音在空靈的曠野吟唱著。
在那東方的山崗
升起了皎潔的月亮
未嫁少女的面容
時時浮現在我心上
今天的天空如此湛藍,潔白無瑕的雲絮佈滿半個天空,我們離開拉薩,回頭往北走。
因為川藏南線的通麥大橋至今還沒修通,北線如行舟般的夢魘心悸猶存,沒有人想再嘗試一次,所以一致同意,寧願多繞個千里路,也要求個心情平安。今天,在造訪過納木措之後,我們應該可以輕輕鬆鬆地趕到安多縣城。
經過當雄,轉入往納木措的小公路。
看起來那一天跳過納木措直奔日喀則的決定是對的,今天沒有那一天那樣惱人的雨絲,雖然雲層罩在天空,可當我們越上一座山頭的時候,就已經遠遠望見那平靜映著天空藍的湖水了。
看似很近的湖水,實際距離卻相當遙遠,車子以八九十公里的時速奔馳,還得花上近四十分鐘才穿過了寬闊草原,來到湖畔小鎮。
小鎮位在納木措東側的小半島上,我們在陣陣強風中勉強登上可以瞭望湖水的山丘,望著藏民們敬仰的聖湖,雖然寒風凜人,心情卻是興奮中帶著淡然的平靜。
老沈就是藏不住他那想要把全世界都看過一遍的渴念,此刻依然執意要往更遠那一端的山頭走,永遠不想錯過任何鏡頭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裹著羽絨衣,低頭疾步而去,龍飛想了想也跟了上去,留下我和K守著這些經幡,強勁山風中,靜靜望著腳下這片神秘幽藍的湖水。
突然一大片烏雲從北方襲捲而來,才幾分鐘的片刻就黑壓壓地罩在湖面之上,經幡在狂風中疾疾啪啪作響,滴滴咚咚,一塊塊像小彈珠一樣的冰球打在石頭上,彈跳而起,竟然下起冰雹來了。
這位藏民大哥抓著一大條經幡旗不畏風雨地從山腰快步跑上來,奮力拉扯著風箏,五色風馬旗在他身後迎風飛起,跑過我身邊時,大聲問我要不要祈福,聲音一下子被風吹得好遠,還來不及等到我回答,他人早已一溜煙地跑到了山頂上去了。
這就是躲在小半島上的迷你小鎮,提供遠來客人最基本的食宿照顧。
再度回到越嶺埡口時已經下午三點半了,在一個邊坡停下車,大夥有默契地再回頭看一眼遠方映照著天空同色的納木措,心裡想著,有機會再回來嗎?
如果有機會,那就一定要帶著帳篷,睡在沙灘邊,最好是在有繁星點點的夜晚。
那一天從那曲往拉薩過來是個陰雨天,心情也相對低調,所以直奔日喀則,今天往回走的路途天空終於賞臉了,藍天、白雲與雪山,一路陪著我們同行。
這村子的人家沒把牛糞餅貼在牆上,反堆成圍牆狀,一路排開,也是一種風景。
公路在青藏草原上往前筆直地迤邐而去。
這樣的心情好舒暢啊,大家都問老沈今天還有沒有想要吐絲的慾念,他哈哈大笑一聲,抓起相機,轉過身去,繼續朝著遠方的山巒拍照。
高原上隨處可見的壇城與五色經幡旗,以自己的方式與藍天對話。
藏民們也以自己最虔誠的方式,與賜福予他們的佛祖們對話。
這位單騎的小哥,則以最卑微的方式,與自己對話。
連坐墊都磨成這德性了,行囊也就這樣胡亂地綁著,他說自己從廣東一路這樣騎過來,幾個月了,孤獨嗎?非也!看他這憨厚自得的笑容,我們把車上還沒吃的大餅通通塞給了他,祝福他接下來一路平安。
公路在高原的丘陵上翻上滑下,下午五點,進入了那曲地區。
在這片與青海省接壤的高原上,一望無際的草原與山丘,空靈、靜謐卻孤寂,我坐在疾馳的車子裡,試著想像遙遠的那一年,二十四歲的倉央嘉措,是怎麼樣的心境,完全孤獨地走向這無邊無際茫然的旅程,是否懷抱著佛的慈悲,抑或還有那嚥不下、吐不盡的悲哀?!
突然下起了一陣雨。
六點半,離開了那曲,往北,往青海省的方向行去。
青藏鐵路將一路陪伴我們,直到格爾木。
又遇上大排長龍的車陣,大型卡車一路排出去不知有多遠,聽說前面擋下來在修路,也不知道還要擋多久,只見眾多高底盤的車子索性方向盤一轉,大辣辣的跨上路邊坡坎,直接開上大草原。
我還是很欽佩開著大卡車穿行在青藏與川藏高原的司機大哥們,體力技術是一回事,終日行駛在這孤寂高遠的山嶺之中,很難預知前途後路將會如何,耐心與自我調諧的心境才是一路平安的關鍵。
突然又來了一陣急雨。
十分鐘後,穿過了雨區,前方又是一片藍天白雲。
啊!彩虹。
現在時間八點前五分鐘,我們即將離開西藏,正行駛在即將跨境青海省的草原公路上。
安多到了,這個位於西藏最邊陲的小鎮,我們今晚落榻於此。
八點半,暮色漸掩,夕陽餘暉染透西邊天空,那是西藏的天空。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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