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跟著上海來的獨行客陳老弟一起爬黃茅尖純粹是巧合。
在麻連岱的客來順之家萍水相逢,在老闆娘的熱情招呼之下,寒夜客來茶當酒,大家圍著炭爐相談甚歡,得知他隔天將獨自攀登黃茅尖,三人大喜,原本只想說第一次來此大山探路,應該無緣登頂,沒想到就這樣出現一位現成嚮導,擇期不如撞期,大家相約明日早起,一起登山去。
決定跟著上海來的獨行客陳老弟一起爬黃茅尖純粹是巧合。
在麻連岱的客來順之家萍水相逢,在老闆娘的熱情招呼之下,寒夜客來茶當酒,大家圍著炭爐相談甚歡,得知他隔天將獨自攀登黃茅尖,三人大喜,原本只想說第一次來此大山探路,應該無緣登頂,沒想到就這樣出現一位現成嚮導,擇期不如撞期,大家相約明日早起,一起登山去。
葉老闆緩緩地吐一口煙圈,好像在嘆息,又像是一種解脫,眼神隨著裊裊上升的白霧而逐漸迷散,白煙淡淡地往上飄浮,圍繞在暈黃燈泡的四周飄飄渺渺,舞步一樣的一個迴旋,散開,然後消失不見。
桌腳下的炭火躲在灰燼的細縫裡,像燃燒中的星火一般顫顫閃爍,腳下傳來溫熱的氣流,像心跳,你可以感覺到它的顫動、流淌,卻又捉摸不了。
離開龍南鄉,往後翻過一座小鞍之後公路就一直蜿蜒下滑,不陡卻彎來繞去,一直繞,無止無盡,高度計從原來的一千一百米逐漸滑落到八百餘,繞得三人心都慌了,山路上冷風颼颼,極冷,慶幸自己沒逞強,大丈夫能伸能屈,在這幾乎零度的深山裡,完全不想把自己凍成冰棒。
遠方的山巒,迷霧自山谷深處冉冉飄起,那是我們今天要去朝聖的地方—百山祖。
夜霧濃稠,車燈前一片白茫茫,車燈外一片黑漆漆,視線僅及於三米以下,一路心驚膽戰,但我們終於還是摸進了龍南鄉的〝鎮區〞,找到了衛生所醫院。
說是鎮區,因為鎮政府等公家機構通通設在這裡,順理成章成了這山區最繁盛的聚居地了。
再也沒有比勞頓了一整天之後,放著自己光溜溜地沖個熱水澡,來一杯冰啤酒,不管餓與不餓,多少填個肚子,然後放鬆那疲憊痠疼的骨架,任性地讓身軀自由落體般掉落在柔軟淡香的床鋪上,瞬間解脫,這是何等幸福美妙的時刻!
海拔3200米的青海湖畔,夜涼如水,萬籟俱寂,清澈的夜空,星子燦爛如鑲崁在黑緞帶上的珍珠,我刷完牙回來,穿越屋前的空地,一抬頭,剎那間彷彿感覺整個星群與天空就在眼前迴旋不已。
在還沒有真正登機飛往青海西寧之前,一切都還不算數。
有了去年他們在麗江狂歡逍遙、我卻獨自黯然在吳江放粉鳥的苦悶經驗,今年立志無論如何也要抓緊這夏天的尾巴。幾個月前就把行事曆端出來仔細算了算,喬了又喬,賭一賭馬可波羅的暑假一般都安排在八月中的某兩周,所以約好幾個死黨,計畫喬出一周的時間,單車環青海湖去。
春風起,櫻花開,四處都是賞花人潮。
不想跑太遠去跟人家塞車,Mori推薦平溪薯榔尖,這季節相對冷門的路線,潮濕的冬天即將過去,春天的人潮還沒湧過來。
但這周末平溪天燈節,106縣道行不得也,前門交通管制,那我們走後門,相約在汐平公路的磐石嶺集合,從五四縱走的尾稜段起登。
今年春節回鄉,走一趟屏科大,在該校通往靜思湖的山坡旁看到許多正在拉長的鼠麴草,手癢癢,因為這麼大面積新鮮的鼠麴草已經很難得見到,當下摘了一些,剛好可以回家試做草仔粿、或其他比如湯圓之類的,這是傳統味道,再度體驗,帶著一點使命感,暫時就不拘那種〝野草不可亂摘〞的小節了。
今年春節特長,吃得肥肥胖胖,眼看即將收尾,不來個收心操絕對不行。
相較於島嶼南端的溫暖氣候,北部這陣子就顯得淒冷多了,我們都是南部囝仔,習慣藍天白雲大太陽,阿貴有點躊躇,在群組邀集說去卡保看霧淞卻沒人回應,後來就改口問說要不走輕鬆一點爬觀音山好了?
昨天夜奔慶元,慶幸終於擺脫了國道212的糾纏,四塊錢車資的距離有夠遠,在泥濘崎嶇的道路上左搖右擺開了好幾個小時,在車子裡搖著晃著,山路一片漆黑,一時之間以為車大燈終於被操壞了呢,下車一看,原來燈罩上早已被塗滿了厚厚一層黃泥。
搖著晃著就再度搖出來川藏318與317的記憶了,都是荒山野嶺,所不同的是那個往高原前進的方向,攜帶著一個夢想,現在雖已遠離,然而在不同方向,卻萌生了另一個期待,但願能在人生的另一個階段來實現。
離開西藏,進入青海,昨天傍晚大夥兒臨時決定乾脆直接跳過格爾木,一路風塵僕僕,一路順向、偶爾逆向,在還沒有完工的高速公路上狂奔,在灰濛濛的夜色中趕到了德令哈市,這裡是〝海西蒙族藏族自治區〞其中的一個重要城市。
再度回到海拔高度只有三千米概念的地區,感覺突然失了壓一般,躺在床上飄飄然,就連走路也是輕飄飄的,好像地心引力變小了般,怪怪,難道高原反應也有反作用力原理嗎?
安多的一夜,竟是難眠。
既沒有四千五百米海拔的高原反應,也不是像龍飛所說的「被天花板上那充滿藏佛色彩的圖騰」給困擾,遠在數千公里外的眾多雜細飯碗任務也還算是順利,那麼輾轉難眠所為而來?
奔波了十三天,每天高山峻嶺上下顛簸數百公里,理應早已筋疲力盡、思緒渾沌,可是每當回想起這幾天所經歷的種種,卻又覺得時光太匆匆,對西藏的憧憬、想像與等待,以前只能幻想,而今竟然在這短短數天之內夢想成真,轉換成了另一種情懷,西藏不再陌生,西藏我們來了,但又要離開了,今天上午,我們就要再度跨過西藏邊界,此刻離情依依,卻相對地產生了另一種憧憬與等待。
帶著些許不捨的心情,札西德勒,我們今天就要揮別拉薩。
沒有走入瑪吉阿米餐館本身就是一種遺憾,昨天在八廓街,隨著繞轉在大昭寺的人潮慢慢走了一圈,可那黃色小樓,「在那東方頂上」的情歌,卻在離開的路途上反覆不停盤繞在心裡。我們明天或許會繞過青海湖,所以在心底牽引著一絲情緒,拉引著紅宮內那尊僅裹以衣冠卻孤然無形的寶座,幽暗的殿堂上,孤獨了數百年的靈魂,卻在一個照面之間,翩然飛起,一路跟隨而來。
簽了一張賣身契,其實是心甘情願,四人今天必須先扮裝充當四分之三個白天的相公,混充人頭隨著City
Tour的遊覽車在拉薩街頭四處遊蕩,說是有吃有喝又可能有得拿,旅行社小姐感性地說,不強迫買,但看自己是否沉得住氣。
就為了換取一張進入布達拉宮的門票(當然還是得自己掏腰包),因為按規定購買布達拉宮的參觀門票必須要提前一天預約才行,但我們昨天沒來得及,可是明天就要離開拉薩,權衡得失,只好跟拉散客的旅行社妥協,先充當人頭逛購物點,他保證我們下午進得了布達拉宮。
*** 非常可惜的是我竟然把本篇遊記的原稿給弄丟了,如今過了近十年,細節的部分有些依稀記得,但大部分都已經模棱兩可、馬馬虎虎了,如果硬要重寫,我擔心反而太過矯情,因為此刻重新看照片的感覺想必跟十年還有著熱騰騰記憶的當下,應該有很大的落差。
努力把情緒從江南秋色中抽回,很不容易,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重新著手,在告別了兩個月之後,怎麼樣才能讓自己重新回到西藏的記憶裡。
反覆看了許多照片,設法讓記憶一吋一吋地浸濕,試著把自己再度推向那湛藍毫無瑕疵的天空,曾經印在心底的那飄浮著、潔白的雲朵,還有金黃燦爛剛收割的青稞田,心境逐漸沉澱,心懷再度打開,這才確定自己重新擁有了那高原的情懷。
錯過了珠峰大本營,就得另外找個地方把這遺憾給補回來。
K提議說就來去走後段的川藏南線往林芝去吧,有人把它形容是最後的蓮花淨土,幾乎所有的西藏自助旅遊書籍都把這地區描述得如夢似幻,「極地天河」的雅魯藏布江大峽谷,「隱秘之蓮花聖地」的墨脫縣山區,格薩爾王傳裡「直刺天空的長矛」的南迦巴瓦峰,神秘的非藏族門巴人、僜人與珞巴族的偏遠村落,以及避居深山的西藏原生教「苯波教」,還有美麗如畫的巴松錯。
終於在日喀則享受了此行最甜美的一覺,優雅的雅魯藏布江,潔淨無瑕的藍天與白雲,還有幫我入眠的拉薩純生,反覆地在夢裡細細溫存。
早餐時,K說我們今天必須改行程了,因為我跟老沈兩個人辦不了邊防證,珠峰基地營去不成的了,只好在上午參觀完扎什倫布寺之後,改變行程,先到拉薩去住一晚,再去林芝。
昨晚終於還是摸黑趕到了那曲,雖然很晚了,但當知道終於擺脫了夢魘一般的川藏公路時,一剎那間四個人同時鬆了一口氣。
安頓好了房間,將近十點了還是決定出去吃一頓像樣的晚餐來壓壓驚,Kelland點了一鍋看起來風味十足的板栗香雞鍋,我則決定挑戰在四千五百米高原的夜晚上床前來一罐啤酒,龍飛蹙緊眉頭看起來心事重重,鐵定是在擔心今晚的床會不會擺得太高,老沈則在一旁溫暖地鼓勵著,用京劇裡武旦慣用的激昂口吻,拉長音,頓氣,打氣,說五千公尺都沒事了,你。。。早已脫胎換骨。
才寫完第五篇(其實只是川藏線的第四天),許多朋友紛紛透過各種管道捎來訊息表示〝慰問〞,有說你們很勇的,這麼爛的路。有表示失望的,說到現在都還看不到什麼精采。有心疼我們受苦受難的,有說看起來是有許多地方值得去攝影的,會長最直率,說這劇情讓她聯想到那部電影,叫做人在冏途什麼的。
昨晚到底幾點衝到理塘,現在無論如何都再也想不起來了,依稀只記得在一片漆黑的山區裡,山路彎來轉去彷彿無止無境,頭都快轉暈了,放著自己半躺著從車窗望出去,夜空中鑲滿了如碎鑽一般的光芒,夜色墨黑一如絨布,天空泛著幽邃暗藍,我瞇著眼望著窗外,有一種錯覺,以為天空很近,碎亮星子彷彿伸手可及。
直到駛入泛著黯淡燈光的街道,這才鬆了一口氣,理塘終於到了,四個人也都累歪了。在街角找了一家旅店,沒人提起〝晚餐〞,也懶得看現在到底是幾點了,匆匆入房,簡單梳洗,昏然入睡。
昨天在折多山區被折騰到深夜,好不容易脫困之後猛踩油門直奔新都橋,夜黑風高,山路崎嶇不平,我們狠下心一路超車(跟在大卡車後頭只有吃灰的份),終於在十時多找到了這間相對乾淨舒適的自駕遊酒店,在餐廳點了簡單晚餐,聽隔壁幾桌心悸猶存地對著折多山事件議論紛紛,午夜回房,迅速打理了一切,然後一覺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