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記得沒錯,這算是這一年半來第四次籌畫西巒大山了。
前幾次都有不得不臨時喊卡的理由,這一回瞄準新年元旦,想討點喜氣,而出發前的Windy也連續好幾天高高掛著可愛的太陽幫我們加油,就連2022的跨年夜,入夜之際,雙龍部落的天空忽然飄下細細雨絲,老村長看著天空,攤開手掌,摸著柔軟的空氣,信心滿滿地跟我們說安啦!我們這裡都是這樣,這朵雲飄過去就好了,明後天好天氣啦!
既然老村長都打包票了,明天要早起上山,阿貴與慧芬率先宣布要早點就寢。
剛打點好房間,老村長來到客廳,很熱心地說今晚是跨年夜,部落教會有禮拜活動,很熱鬧,有烤大豬與年糕(麻糬)分享大家,然後笑吟吟意有所指地說:「午夜倒數還會大放煙火,到時候怕會吵到大家睡不著,如果有興趣,歡迎來參加。」
我領教過午夜煙火的威力,所以完全相信老村長所言不虛。
老村長民宿,房間與客廳都整理得很乾淨。
才晚上六點半,老村長看大家在吃晚餐(從水里買進來的麵食),就從樓上提下來兩袋百香果,說是山上野生的,很香很好吃。
這我就不客氣了,口水差一點流滿地,趕緊切開來大家分享。
我先試吃幾顆,野生的就真的很生猛、夠嗆夠勁,看這咬牙切齒、愛到不行的模樣就知道了。
小熊佳麗們比較含蓄,思吟與Jessica很淡定,面不改色,只有Amico一臉悲催,我一度以為她是感動到快要不行。
最後我們當然沒有辜負老村長一番好意,風捲殘雲,衝鋒陷陣,不消半小時整整兩袋百香果一掃而空。
都吃飽了,才七點過一些,這時候睡覺嫌太早,何況外頭那麼熱鬧,跨年夜,我想出去繞著部落走走,Jessica、Amico與思吟也要跟,於是我們四人換鞋外出。
原住民真的很熱情,村長家有朋友來正在一起晚餐吃火鍋,看我們出來就熱情邀請,奈何我們也剛吃飽,就婉謝說等一下回來再參加。
部落裡幾乎家家戶戶都掛起聖誕燈飾,七彩閃爍在漆黑的夜裡更顯晶瑩剔透。
老村長說雙龍部落一共有三間教會,分別在部落山腰的上中下位置,而距離我們最近、也是村子正中心的是迪巴恩教會,此刻正在為晚會彩排,音樂與歌聲齊鳴,歡樂氣氛蠢蠢欲動。
教會門口這位大哥正在照顧一頭大豬,他說這有一百五十多斤重,要給參加晚會的朋友免費享用的,「那我們也可以嗎?」「當然可以,非常歡迎。」大哥操著可愛的原住民口音。
晚會十點才開始,直到跨年煙火結束,就不知道我們跟這豬仔是否有緣?
繼續往上走,四處逛逛,部落是沿著山勢迂迴繞上去的。
走出教會沒多遠,就看到下方一戶人家的大庭院上也擺著長方桌,坐著許多人,旁邊也炭火紅通通的正在烤一頭大豬,我們好奇站在路旁往下看,立刻引來他們招呼,大聲呼叫我們說可以下來一起吃喔,來聊聊天,我當然也是不客氣囉,帶著女生們就往下走。
這些是南投來的朋友,其中有一個留小鬍子的金門人,也是來這裡拜訪原住民朋友一起跨年,特別燒烤一頭大豬分享大家,他們說已經從上午九點吃吃喝喝到現在,原住民朋友們都茫了,坐我旁邊的大姊也已經搖搖欲墜。
大豬已經被食用泰半,只剩下豬頭與四肢還努力維持著壯碩勇猛的形象,炭火依然熾熱,看來真的不到午夜不罷休。
這群朋友很熱情不斷邀約,但我不敢跟他們喝酒,怕一起頭就剎車不住,茶倒是難不倒我,就這樣一邊聊天,聽原住民大哥吹牛(他說姓麥,住拉拉山,也就是上巴陵,還說自己在角板山可以呼風喚雨,我說那你也是麥導,他倒是很清醒直說不敢),一面喝茶,當然也不客氣抓起烤豬肉沾胡椒鹽就往嘴裡吃上好幾口。
烤豬很美味,我們想說也許萬城還沒睡,就一直叩他,但全然沒回答,直到後來回到房間才發現他已經呼呼大睡。
坐我旁邊的大姊則一直咕噥咕噥說等一下要去教會搗麻糬,問我要不要一起去,我說好喔,這個有意思,可是麥導馬上潑一盆冷水,大聲說現在都用機器了啦,妳喝醉了,早一點去睡覺,這位是他的親姐姐,今天特地從上巴陵過來。
大姊真的就走開了,我們繼續坐著喝茶吃烤豬聽吹牛,過了十幾分鐘大姊又回來了,搖搖晃晃手上端著一大盆熱騰騰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直接就放在我面前。
沒等我開口,大姊就說:「炒一點山羌肉來給你們吃吃看。」
我瞪著眼前這一堆肉,這不是一點,是一大盤。
我不敢怠慢,直說謝謝謝謝,還跟他們說我第一次吃山羌肉是在四十幾年前的奇萊連峰縱走之後,在廬山溫泉也是原住民朋友當場現宰請的客。
麥導說現在外面山產店已經吃不到真正原味的山羌肉了,就連山豬或其他野肉炒出都同一個味道,「我們知道怎麼處理,用最簡單的大薑片與麻油爆炒,山羌肉這樣最好吃。」麥導得意洋洋。
我夾起一塊放進嘴裡,肉片切得夠豪邁大塊(不像一般山產店都幾乎切成碎末),輕輕細嚼,一股特殊野味摻和著薑與麻油的味道從嘴裡化開來,肉質新鮮帶有嚼勁,沒錯,這是我記憶裡的味道。
三位女生也各自嚐了一塊,然後就放下筷子,搖搖頭說不習慣這味道,不願意再吃。
我一個人當然不可能吃下這一大盤,麥導他們看著我吃的津津有味,反覆夾了好幾口,微笑著頻頻點頭,看來我是夠資格可以跟他們混在一起了。
《註記:藉此聲明,我們(包含原住民朋友)都知道目前山羌是保護類動物,至於他們是如何獲取我不得而知,在此只是忠實敘述故事,完全沒有炫耀或推薦的意圖,對於不認同者我謹此致歉。》
坐了一個多小時,我們起身告辭,感謝招待,然後繼續往部落裡面走。
繞了一圈,回到教會已經快九點半,排演已告一段落,人潮還沒過來。
三位女生應該也累了,說要先回去睡覺,也許12點再起來看煙火,我猜這不可能,這時候一旦鑽進溫暖被窩,就算天塌了也不願意再爬出來。
我回到民宿外面與另一位年輕布農一起烤火聊天,天空再度飄起細細雨絲,我開始懷疑明天真的會好天氣嗎?
我決定加入部落的跨年晚會,心想難得一回跨年之夜剛好在原住民部落,如果真的有搗麻糬那就更棒了,算一算看完煙火十二點半回來,還有睡足四個半小時(約定五點起床,五點半早餐,六點搭接駁車),第一天撐一下沒關係,明晚在巒安堂如果沒搞頭就可以好好補眠。
原住民朋友都去教會了,小熊家族已經躲進溫暖被窩裡,我獨自坐在爐火邊,火光閃閃,天空飄著雨絲,稀稀綿綿,四周一片靜默,聖誕燈明滅閃爍,晚涼中帶著慵懶氣氛卻也旖旎纏綿,我暫時忘掉明天,十點半起身往上走,今晚要與布農朋友們同樂。
我不是教徒所以其實只是來湊熱鬧,跨年之夜走入原鄉部落試著感染那熱情洋溢、以及被福音恩典所照拂的人們的喜悅心情,嘹亮的歌聲,火光熊熊,族人歡樂輕快的舞步,持續在四周沸沸騰騰,雖然睡蟲頑皮輕挑不斷騷擾,但一個半小時其實很快就一晃而過,午夜將至,麥克風那一邊司儀的倒數聲宏亮響起,10、9、8、7、6、5、4、3、2、1。
我的第一場部落煙火秀。
--To be Continue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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