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0月5日 星期一

能高安東軍六日縱走(六) D4-2 -安東軍山下最長的一夜 20200917-22

 


 

領先群在兩點半就抵達屯鹿妹池,離堅中要求的時間還有半小時,這綽綽有餘,我先把營帳搭起來,這營地平坦避風,旁邊就有小溪泉泪泪流過,雖然不是跟前兩天一樣直接搭在湖畔,但四面翠巒環繞,感覺很舒服。

 

小兆、A3與建中決定先走,我等崇實到了,招呼大家準備攻頂包,我大聲重申裡面一定要有雨衣褲、頭燈、風衣,以及飲水,目前天氣陰,安東軍方向的雲層很厚,我沒把握會不會下雨,但最快速度預計來回也要一個半小時,該帶的一個都不能省。

 

三點整,我帶頭越過營地,鑽入高箭竹林,然後穿過一片鐵杉林,等到走出矮箭竹草坡,大概就知道今天安東軍山上的命運會是如何了。


 

剛剛走過阿棟師的天幕時,聽到明哲說他也要去,明哲是菜鳥,第一次走能安,當然不願意放棄安東軍山。

 

我這一隊有宏鵬、靜華、淑珍、簡哥與崇實,行進順序也是這樣,讓崇實押後我很放心,百岳學長喜歡慢慢走,四處拍照,他對四周山巒排列瞭如指掌,他一向有他自己用心走入山林的登山哲學。

 

我們用了25分鐘越過大約百米高的小山丘,走出鐵杉林,眼前豁然開朗,青翠草坡一路往安東軍山方向延伸而去,右邊是鐵杉林,感覺森林往山谷直瀉而下,那是明天我們要下溪谷的路,此刻我們只要來回安東軍山,天黑前回到屯鹿妹池營地休息。

 

然而,此刻,我的心涼了半截,安東軍山被濃厚雲霧團團圍住,根本看不到。


 

難怪堅中與峰哥不想來。

 

再翻過一個小丘,三岔點營地與面天池就在下方,我們等一下要從面天池旁邊走過去。


 

15:30,走過三岔點,指標上寫得很清楚,回到屯鹿池1Km,往安東軍山1.5Km(然後右轉往西邊的小徑,將進入鐵杉林,這是下溪谷回家的路。)


 

草坡上乍看有許多路徑,其實跟大屯山區一樣,天氣好還可以,但如果大霧一來、或天色昏暗,就很麻煩,這其中有許多小徑都是水鹿,或者是登山客自己走出來的,不小心常常會誤走。

 

但我一向習慣緊盯著稜線,寧願上上下下,也不喜歡偏離稜線太遠。


 

走過面天池,這水大概沒人敢取,水面浮一層不知是什麼的,這是我這幾天看到最糟糕的一池水。


 

!!迷濛的安東軍山。(有看到山坡上還有許多其他的小徑吧。)


 

剛過面天池,明哲就掠身而過,他急著上去安東軍,然後還要趕回營地幫忙煮飯。

 

我轉頭看看後面隊伍,屯鹿池的方向也好不到哪裡去,輕霧飄渺,其實這幾天下午都是這樣。


 

感覺應該是沒什麼搞頭了,堅中的鴨子熟了。


 

我踢著步子繼續往上走,那就上去摸摸三角點也罷,再摸摸鼻子下山回家吧!

 

我注意到旁邊草坡上真的有許多交錯的小徑,我提高警覺,每一個分岔,一定尋找最近、或遠處看得到的路標。

 

我記得很清楚,16:05,我們離開營地已經走了一小時,我猜安東軍山就快到了,但前方霧很濃,我根本看不到山頭,我只能繼續往上走。

 

我正在奮鬥一處陡坡,必須抓著兩側的箭竹、或者一些小灌木根鬚,奮力往上蹬,此刻突然從霧裡衝出來明哲的身影,然後是小兆,明哲說上面很冷,風很大,什麼都看不到。

 

我們讓路給他們先下去。


 

才爬沒幾步,接著A3與建中也衝下來,A3一直喊說好冷。

 

!我低下頭,轉身,看著後面跟著上來的宏鵬,靜華看不到,她應該在陡坡奮鬥中。

 

我對著宏鵬苦笑,說看來真的沒搞頭了。

 

接下來還是一段陡坡,不用五分鐘了吧,我埋頭奮力爬,偶爾借用幾根箭竹拉一把,直到快到一個坡頂,一抬頭,心臟怦怦大跳起來,明明三分鐘前還是濃雲滿天,怎麼突然,天空雲霧消散,打開一大片碧藍的天空。

 

而且,從三岔點開始,就根本看不到安東軍山真面目,然而此刻,山頂上的三角點,不就清清楚楚地立在那裏。


 

我朝著天空歡呼一聲,回頭大聲跟宏鵬說,我們有希望看到雲海了喔。

 

16:14,登上安東軍山。


 

好感動,也很欣慰,我看著三角點,然後把目光延伸到西邊峰巒之下那一片洶湧翻騰的雲海之上。


 

沒想到才差了五分鐘,我們看到了雲海,一點也不冷,而且,沒有風。

 

南側的天空也慢慢打開。


 

只有我們來的方向,北側,遠遠的,還是迷濛宛若白牆。


 

靜華在16:18登頂,看到雲海,也好興奮。


 

崇實押後在16:25登頂,他直呼我們運氣真好,雖然這不是他最期待的安東軍完美雲海,但能夠在最後一刻看到此景,此行無憾了。


 

是啊!完美的一百分。


 

安東軍山,3068M,百岳#94,一等三角點。

 

順便點個名,擁有一等三角點的大哥級百岳是,玉山、雪山、南湖大山、安東軍山、北大武山、三叉山、白姑大山、奇萊北峰、卑南主山、東郡大山。

 

大家都很興奮,該跳的,該背的,都來吧!!


 

可惜時間不允許,我們最好五點半前回到營地,再晚一點天色就暗了,從這裡回去,我預估45分鐘。


 

16:30宣布下山,往回走,還忍不住瞄一眼西側天空下兀自翻騰的雲海。


 

陡下,奔行了15分鐘,走上平緩稜線,我停下來等待後面隊友,一回頭,安東軍山再度失去蹤影。


 

再度前行,稜線上有一小丘,我猶豫了一下,因為前面有兩條路,直覺會去走的是一條平整的路,沿著山腰繞過去,另一條往上走,但明顯是稜線路,我停下來,瞭望前方,看到稜線路上的小樹叢綁有路標,我於是決定往上走。

 

才走沒幾步,後面的靜華大聲呼叫我:「學長,你確定是這條路嗎?

 

我停下來,轉身,回答說:「沒錯喔,我們剛剛一直是走稜線草坡過來的,而且有路標。」

 

靜華正停在後面的山坡上,準備往下走,我心裡猜想她是看到我怎麼又往上走了,好不容易走下來,還要往上喔,好累喔,所以叫我確認一下。

 

我當時沒有警覺是不是後面另外三個人會走另一條平坦的腰繞路。

 

其實我當時研判這兩條路應該都可以回到三岔點,只是我習慣怎麼來就怎麼回去,何況天快黑了,安全要緊,走原路最保險。

 

回來的隊形沒有變,淑珍走在第四位,簡哥在後,崇實押隊。

 

淑珍說自己在17:15走到三岔點,我自己是在17:08通過三岔點(相機記錄),崇實後來晚我約五分鐘回到營地,照這樣推算,簡哥與崇實應該在17:15之前沒多久剛剛通過此地。

 

也就是說,本來走在隊伍中間的淑珍,在某一個岔路後,一個陰錯陽差,不知不覺變成是最後一個。

 

剛剛那個靜華喊住我的岔路其實可以解釋這一切,稜線路直切,比較短,雖然小上坡,但當時我們是輕裝,速度完全沒差,反倒淑珍走了腰繞路,在山腰繞來繞去,她看不到稜線上的人,其實簡哥與崇實早就超越她而過。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這些老OB喜歡在某一個看不到隊友的時段,大聲喊蝶~~喔,傳遞訊息,也隨時探知彼此的位置。

 

這個陰錯陽差,直到淑珍走到三岔點,卻等不到她當時以為還在後面的簡哥與崇實,開始擔心,然後緊張,最後亂了心思。

 

我不再重複當晚大家焦慮的心境,然而整個搜救過程堪稱有條不紊,領隊堅中經過詳細研判,不勞師動眾,以合理的推斷分兩階段搜索,雖然當晚氣候恰巧是我們此行唯一雨勢比較激烈的一夜,但懷疑迷路的地區範圍其實不大,況且以淑珍本身的登山經驗與歷練,除非跌傷意外,否則自救的能力還是可以信賴,唯一令人憂心的是她此次竟然違規沒有背攻頂包,妹池營地的雨勢不小,想到她身上只有一件小雨衣,長夜漫漫,讓人焦急如焚,這是不應該發生的錯誤。

 

我們都很難理解,也沒辦法說明為什麼當時淑珍會走錯路,這只有當事人才能解答,或者連自己也沒辦法釐清楚,當下的慌亂,許多沒辦法解釋的舉動或選擇事後連自己都不明所以,我們不用批評,也不應該批評,就如同淑珍坦蕩真誠的說安全活著最重要,誠實面對此事件,記取教訓,也幫所有朋友們上了一課,希望對後續的大大小小登山活動能夠有幫助。

 

登山活動頻繁,習慣了,也許就輕忽了登山過程的嚴肅性,尤其是走在隊伍中間的人。

 

登山安全要討論的其實很多很多,我其實建議大家要慎重看待。

 

最後藉此事件,我提出幾項疑點(或說是建議),大家思考參考,如果你是當事人,你會怎麼做?

1)  走了五分鐘十分鐘了,都看不到前方與後方的隊友,怎麼辦?

2)  三岔點的路標其實很清楚指示往屯鹿池,往安東軍山,往竹林營地(標示下切20分鐘),心慌意亂?

3)  衝到竹林營地發現自己走錯路了,天黑了,明知道三岔點有友隊紮營,可以救援,回來應該只需半小時(下去20分鐘),路徑也明顯,為何不回三岔點? 頭燈沒電了?

 

我之所以大膽提出這三項疑點,也不會有標準答案,只是我認為這很可能都會發生在我們任何人身上。

 

我在17:05通過三岔點面天池。


 

然後上坡,踩過矮箭竹草坡,穿過鐵杉林,下坡。


 

17:25回到屯鹿妹池。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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