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去年六月蘭嶼歸來之後，就一直期盼何年何日再度回到深藍的海洋。
秋天過了，冬天也過了，我在蘇州，在春天桃花還沒有落盡之前的某一天，會長的邀請函再度飛進了我的郵箱。
初春，台灣東部海洋二十米深處的水溫還讓人冷到瑟瑟發抖，我們那群潛水老友卻早已迫不及待趕緊取出裝備，像在冬眠之後走出巢穴的熊，抖散一身慵懶，朝著溫暖陽光尋去，這季節，五月，南洋諸島是跳入海洋的最佳選擇。
幾番商議，會長木槌一敲，終於決定五月中旬再度造訪位於菲律賓呂宋島南方，一道海水峽灣相隔的明多洛島(Mindoro)。
明多洛的潛點則以東邊的Puerto Galera延伸至海峽的半島岬灣最負盛名，整個岬灣海域密佈著讓潛水客趨之若鶩的潛點，距離馬尼拉約四小時的交通也還可以接受，因此在貼著海水的島嶼曲線上，燕瘦環肥，特色各異的潛水度假村櫛比鱗次。
要到明多洛島必須先從馬尼拉驅車到Batangas，然後再搭接駁船橫渡海峽，到達對岸。
這一年一度的海外潛水度假，無論如何都要跟上，但就怕半路殺出程咬金，因此一個半月前就開始佈樁安排，昭告各方，海底手機不通也收不到伊媚兒，終於五月中旬得以順利脫身，只有在出發的前一晚，Graham從UK突然捎來緊急訊息，提醒我在海底千萬記得要繼續保持呼吸。
早上八點半桃園機場集合，自由自在潛水團的夥伴們，無論行李或是穿著，湊在一起硬是把其他候機的旅客們給比下去，看上去就是一副準備要去哪個天涯海角懶散渡假的模樣。
離開台灣前，天空正板著臉。
午後，落地馬尼拉，熱浪滾滾，天空白花花一大片，連相機都瞇花了眼。台灣來的12人，加上當地的老朋友領隊Henry，分搭兩部車，從馬尼拉往南，要先到Batangas海邊。一般車行時間約兩個半小時多一點。
衝出了馬尼拉的擁擠車陣，肚子餓了，也好像遠遠就聞到了牛骨湯的清香味道，來菲律賓潛水，除了前年的杜馬蓋地之外(須轉國內班機)，每回都是在這家以牛骨湯聞名的餐廳打發午餐。
牛骨湯是真的燉煮夠味啦，就是稍鹹了些，還好每人各自抱著一顆清涼椰汁降火，然而今天的份量好像多出不少(老闆不在?)，雖然饕客們努力橫掃，盤面竟然還剩下不少，眾人的胃口變小了嗎? 其實大家都很努力了啦，這點我可以作證。
下午四點，抵達了Batangas的渡口。
從這裡搭渡船，繼續往南越過海峽，直接登陸Puerto Galera半島最靠海的岬灣，蜿蜒的海灣上各具特色的潛水度假村櫛比鱗次，船行約一小時多。
午後對流雲層在頭頂上流動，典型的熱帶氣候，陽光熾熱，熱潮滾滾，沒有風的海邊，等候渡船，此刻躲入草簷下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我們的另一部車還沒到，聽說中途跑到附近市場補給糧草去了。。。等待。。。等待是一種姿態，可我突然想起了蘭嶼海邊的發呆亭，為什麼那裡的風總是吹個不停!!
望著在海面上微微晃盪的Fantasea發呆。
午時，就應該像此刻一般，望著海洋，思緒卻不知飛到哪兒了?
兩位小夥子比出快樂的手勢，海洋的膚色，純真的笑容，映照著身後海面上泛漾著的粼粼波光。
Fantasea即將帶我們渡海，到一處陽光很燦爛，也許可以些許放蕩，四周盡是深藍海水的島嶼。
興奮與期待都寫在臉上，姿勢表情也各領風騷，唯獨王大哥還是一副酷到不行的模樣。。。。但願他知道我的團費已經繳清了。
小麻雀一上船就迅速躺平，一副埃及法老王的招牌睡姿，有江主席隨側護駕，此行千里渡海鐵定順事平安。
天邊染起了淡淡紅霞，船已經接近明多洛島。
大家都醒過來了。
這就是明多洛Puerto Galera的岬角海灣，海邊蓋滿了潛水度假村，後頭往山上走的，則是住宅與商店，以及可以幫忙暫時忘掉自己的夜店酒吧。
MABUHAY Dive Center，這是我第二次造訪。
因為海灘淺，Fantasea靠不了岸，只好勞駕小船來接駁。
走進MABUHAY大門，回頭望，黃昏下的海洋安靜而沉穩，卻讓我有渴望被解放的心情。
本來我被分配與領隊Henry 同居三夜，可是有了杜馬蓋地同床異夢的經驗，Henry慷慨割捨，讓給我一人獨享，這季節的海邊渡假村還在淡季之中，老練如Henry當然輕而易舉在櫃檯呼嚨到另一個房間。
我的窗前有美麗的庭園。
放好行李，到外頭走一圈，看到Super早已迫不及待、驕傲地展示他那傲人的海豚身材了。
黃昏六時一刻，西邊天際披著淡淡晚霞，雲絮鋪在地平線上，今天沒有夕陽，就連海潮聲也沒有，風靜止著，我也靜靜坐著，獨享這清靜的黃昏，美麗的海灣，帶著朦朧的浪漫，我卻隱約覺得哪裡不太一樣。
沒有很餓，但晚餐還是得交代，否則好像這一天永遠沒過完。起身幫大夥拍照，然後溜回我的座位，喝光我的啤酒。
《第二天，5/18-2012，週五，明多洛，天氣晴》
長程旅行總是累人，昨天一大早從桃園飛到馬尼拉，轉高速公路馳騁三小時，又在海面飆行了八十分鐘，晚餐後眾人皆已疲累，早睡早起，今天安排船潛三支。
睡到自然醒，拉開窗帘，拉進來滿園剔透清澈的陽光。
寶媽已經在游泳池畔開始拉筋暖身了。
胃口來了，菲式或美式早餐任君挑選，但廚房有幫忙控制食量，免得客人吃太撐了，搖搖擺擺跳到海底去餵魚。
陽光爽朗，雲朵在天空緩慢飄移，海面平靜，完美的潛水天氣。
九點整，開始著裝，距離上一回蘭嶼潛水已經整整十一個月了，心中難免忐忑，忐忑不是擔心要跳海，是忐忑懷疑自己是否能夠順利擠進防寒衣裡，每次著裝，一定提醒自己用力吸幾口氣，才能勉強把防寒衣拉上，這一次呢?? 擔心會不會從哪裡突然迸裂開來?
整理配重，檢查裝備，今天決定口袋裡前後左右各裝一公斤來試潛。
第一支試潛選擇在#17潛點Sabang Wreck，這海底躺著一艘小船。
我們這次的導潛是年輕型男雷蒙哥(Raymond)，此刻正在用英文做潛點介紹，Henry在一旁協助翻譯。
雷蒙哥說他自己是正港的菲律賓原住民血統，但其實純正的菲律賓原住目前已經相當稀少了，原因是打從十六世紀中被西班牙殖民了兩百年之久，二次大戰後又有美軍駐紮。。。。。好了，這不再多說。
登船，準備前往#17號沈船潛點，說是試潛，其實真正的目的是，餵魚。
大家各自再確認一次裝備與氣瓶氣壓，我則緊張兮兮地摸摸身上繃緊著的防寒衣，確定各條車縫線牢牢結實，看來是沒有迸裂的危險，這才放心。
#17潛點是一艘被當作人工魚礁的沈船，靜靜躺在海底21米處，出門前餐廳有提供土司，人手一袋，一兼二顧，摸蜊仔兼洗褲，試潛兼餵魚，賓主盡歡。
才剛下潛，四周魚兒滿天飛，不是，是密密麻麻海裡游。
一看到有人從海面降落，恩客來了，魚群從四面八方簇擁過來，投胎在這裡的魚兒真的好命，準時有人送早餐下來，晚一點還會有中餐，下午茶，點心，晚餐，偶爾有消夜也說不定。
搶啊!亂成一團。
吐司都還沒來得及從被壓得扁扁的塑膠袋裡擠出來，現場早已陷入一片混亂，我想明多洛有關當局的下一步挑戰是如何教導魚兒們文明排隊領早餐，如果做到了這一點，鐵定立馬晉升已開發國家之列。
早餐瞬間被搶光，魚群一哄而散，我們也就繞著沈船逛一圈吧。
這隻胭脂味很重的海蛞蝓，花枝招展地出來逛街。
這尾薯鰻則探出頭來對著我微笑。
老哥沒事幹嘛把自己搞成這模樣?? 我以為是石頭，一棒戳下去，竟然動了幾下，然後轉過身來，圓滾滾的眼珠子，眨也不眨一下，就這樣靜靜地看著我，看不出來是在抗議，還是根本就不在乎??
這位鮟鱇哥就更神了。。。有北非諜影的印象，喂!! 這裡是在玩威尼斯化裝舞會嗎??
這兩尾小丑魚超頑皮(其實是自己技術很爛)，殺了好多記憶體才勉強拍了這一張。
大家各自努力尋找自己的寶貝，探訪沈船(其實只是人工魚礁)，挺有意思。
試潛結束，回岸上休息一小時，幾位賣紀念品的村民趕緊過來兜售各類手工藝品。
第二個潛點也是去探訪一艘Almajane沈船，水深30米，但因為附近有海流，所以雷蒙哥要求大家拉住繩索，順序下潛，等到達25米處的沈船之後，再散開。
拉繩索，依序下潛。
下到25米深處倒是平靜無流，這船體龐大許多，看起來也是人工魚礁，部分隔艙支架都還健在，雖已腐朽，但也吸引不少魚族在此生息。
這裡的魚群就紳士體面多了，衣裳講究，舉止從容，各玩各的，互不打擾。
一尾甜唇石鱸優雅地從我身邊游過。
基本上就是一個輕鬆潛點，端相機的，拿戳棒的，划著蛙腳隨興漫遊，四處尋找獵物。
這是那個恢復了魔鬼身材的Jessica嗎? 還是海水的折射產生了類似迷幻的效果??
這潛點沒有亮點，才二十分鐘，氣瓶還飽飽的，就有人率先抓著繩索往上升，去做安全停留了。也罷，我也興致索然，反正肚子也餓了，幹脆早點回去吃午餐吧。
MABUHAY的老闆是韓國人，所以餐桌上擺著花花綠綠的韓國泡菜以及人蔘雞湯也就不足為奇，今天的午餐就是標準的韓式料理。
自由自在潛水團的宗旨就是自由自在地玩樂，不趕場、不勉強、不貪玩。所以三餐可以隨意吃到剛剛好，啤酒任你喝到飽，餐後還可以好好休息睡夠飽，比如接下來，帶著淡淡海水鹹味的正午時刻，有人愛吹冷氣有人迷上海風，無論回房或直接找個樹蔭下，癱軟個足足一個多小時，讓心情隨意放風，這才是在度假。
海灘上、海面上都看不到幾個人影，一切彷若都在昏睡中，海風吹來燥熱，我決定乖乖地回房吹冷氣。
醒來已是兩點一刻，窗外陽光依然熾熱。睡飽了，起身著裝，有點想要趕緊一頭栽進清涼的海水裡。
今天的第三支是#18 Sabang Point，距離近又輕鬆，雷蒙哥說那裡有許多可愛小傢伙，相機微距調好，保證收穫不少。
大家精神奕奕，想必都有一個滿意的午憩。
15:15，下水了，就跟著雷蒙哥吧，雖然我對海底微距還是外行，輸人不輸陣，好歹也跟過去湊熱鬧。
遇到了一尾皇帝神仙。
好肥的大海鰻。
照過來，照過來，雷蒙哥要大家排隊過來看豆丁海馬。。。
可我看了老半天，端出十倍放大鏡，這珊瑚的每個枝節怎麼看都很像啊!可是，那麼，那活生生、羞答答的豆丁海馬到底在哪裡??
誰找到了嗎?好心地幫忙指認一下吧。
這隻小丑魚一直在海葵旁衝來衝去，偶爾還呲牙咧嘴、不懷好意地瞪著我，暴力黑小丑，對入侵或打擾者，一概不給好臉色，有時候還會主動竄出攻擊。
因為小可愛真的不少，大家找得不亦樂乎，我也忘神四處尋尋覓覓，突然聽到上方傳來敲氣瓶的聲音，抬頭一瞧，原來大家都在做安全停留了，我收起相機，慢慢飄浮上去。
主席像叼著小貓般地拎著他的小麻雀，兩人就這樣靜靜地留在五米處漂浮，無聲的海洋，望不透的深藍，四周呼嚕嚕冒著白色氣泡。
15:55，這支氣瓶足足玩了四十分鐘。
回航，今天的功課圓滿結束，三支船潛。
大家都回到房間享受潛水之後舒服的菲式按摩節奏中，唯獨我無緣享受，獨自在黃昏的海邊瀏覽著千里外的訊息，王大哥與主席拎了幾瓶冰啤酒過來陪伴我，淡鹹的海風中，緩緩聊著人生事。
下午六點半，海風吹起，捎來些許涼意，屋內的燈籠隨風晃漾著昏黃光芒，從窗裡眺望，海洋像一幅畫，像一幅遙遠的映像，我身在異國的海邊，凝視著平靜的遠方，這樣的傍晚很適合懷念起也許曾經遺忘了的從前。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