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bula-VL: 雪山行 –記2022年春節雪主冬攀 20220203-05

都說爬玉山爬雪山最難的不是爬山而是申請山屋，滄海一粟，渺渺茫茫，跟樂透一樣放鞭炮的總在別人家，我耐心不足，就只能偶爾跟阿貴打打針，說，那為什麼不冬天去?

冬天雪季，偶爾沒事偷偷溜進國家公園山屋申請狀況瀏覽，越看心就越癢，床位明明就空著擺在那裡，不去，還有什麼理由?

就這樣一直跟阿貴咬耳根，兩年了，阿貴總是冷處理，說沒有裝備，那好吧!一不做二不休，反正疫情期間海峽難飛，去年底，眼看台灣高山雪季將至，乾脆就把塞在蘇州宿舍裡的雪攀裝備通通給運回來，只要找到跟我一樣瘋了的人，只要敢蹺班，就有機會上山去玩幾場雪。

雪攀百岳，心嚮往之，卻從來就沒有設定非得登頂不可，純粹是衝著冬雪的美麗景緻而來，況且山屋也空著，幫忙衝人氣，不必搶破頭，山野空間的純粹、靜謐、幽雅、空寂，光想像就讓人神往。

前陣子貴嫂出了小意外，阿貴細心陪伴照料，只能看著大家在山頂上嘻嘻哈哈，悶苦難耐，年初突然賴我，問說要不要過完年上雪山走走，說三六九還有床位，初三上，初五下，我心想山上住兩晚是不錯選擇，衡算之後應允先申請床位再說。

安全起見貴哥聯絡了小阿貴(登貴)洽借專業冰爪，登貴一聽說要去雪主也是心動，心動就馬上行動，慧芬正值寒假又保證可以自備三寶，Jessica聽同學說要去雪山(她是首登)，心癢難耐，決定大年初二拋家棄夫，從屏東搭高鐵北上，就此五人成隊，說好也許完登雪翠，也許只上雪主但去不了翠池，或者，只到圈谷。

五人之中只有登貴有多次雪攀雪主經驗，他說都是走圈谷上攀，我們當然唯他馬首是瞻，但約定在先，安全為一切絕對考量。

大年初二傍晚的雪隧意外順暢，員山街上的麵店依然熱氣騰騰，我們吃得暖呼呼，車行穿過南山村夜晚寧靜的濃霧，思源埡口山區的天空卻格外清朗，晚上九點許抵達勝光方便屋，滿天星斗，而今晚擠滿了登山客，還好還留下我們預定的三間小雙人房，今晚暫且將就。

《2/3，大年初三，天氣陰，午後微雨》

Windy的天氣預測是今晨微雨，然後轉陰，我清晨走出方便屋，六點一刻，山區依然幽暗，羅葉尾山的天空壓著厚厚雲層，至少沒有飄雨，心頭一陣輕鬆。

冬天大家都出發的晚，勝光屋其他隊伍幾乎都是要去南湖大山，我們六點半才上車出發前往武陵農場，其他山友都還在整理裝備吃早餐。

武陵農場的櫻花正值盛開，粉紅嫩白鶯鶯燕燕美不勝收，大家順車看過去也很快樂，說好下山之後再找棵櫻花樹下泡茶浪漫一番，今天目標三六九，天空縱然陰鬱，但只要不下雨就好。

繳交入園證，整理裝備時管理員說這幾天沒有人上雪主，聽說傳統路線結冰危險，我心想到了三六九就會更清楚些。

蝶~~喔!!請管理員大哥幫我們合照一張，大家齊聲高喊隊呼，冬攀雪山，我終於來了。

懸念在心中的期待，像風鈴一樣，始終牽掛在某個角落，偶爾隨著風輕響幾聲，卻永不消失，也提醒自己，與其任憑歲月腐殞消融，倒不如用雙腳實際來跟自己的心思對話。

7:45步入登山口，目標2.0K的七卡山莊。

沿著松針路徑徐步而上，清幽淡雅的小徑，前面這兩公里適合用來暖身。

九點整抵達七卡山莊。

剛修繕後的七卡山莊整體外觀沒多大改變，內部廚房與餐廳整修得明亮乾爽許多，我們在此歇腳片刻，今天時間充裕，慢慢走，只祈求別下雨就好。

此刻，大門旁的溫度計尖尖指著6℃。

9:20出發，山徑趨堅，盤桓在松林間，我順勢啟動龜速模式，這趟路比較有份量的就是那雙剛硬冰爪、以及綁在背包上的T型冰斧。

10:25走到了松風亭，這裡沒有涼亭，但有平台松影可以坐下來休息。

休息十分鐘，續行，地勢拔高，穿出松林，步上草原區，舉目四望，雲霧洶湧。

下方錯落於群山之間的環山部落清晰可見，但更遠更高的南湖中央尖與北二段此刻盡被層層雲霧遮掩。

11:20漫步到了哭坡前展望台，哭坡，恰如其名，戲演到這裡，原本陰霾的天空，此刻卻颳起陣陣強風，緊接著飄起如細絲般的濛濛霧雨。

哭坡管理員，肥嘟嘟的金翼白眉咚咚咚咚從平台下跳出來收過路費，不給不行，要不到就一直在你身邊跳跳打轉。

原本暗自慶幸以為今天不用淋雨了，萬萬沒想到還有哭坡大娘在此值班。

一開始雨很小，像濕潤的霧氣，渺渺霏霏，我們不以為意，11:50背包上肩，走上哭坡。

走上哭坡，霧水夾著山風四處飛舞，偶爾淒冷偶爾停歇，搞得連雨衣都懶得拿出來套上，卻就這樣不知不覺淋濕了一身。

最後不得已才套上雨衣，一時的大意搞得自己有點狼狽，山風夾帶霧雨在四周狂飄飛舞，此刻絲毫沒有想上雪山東峰的心情。

五人之中只有Jessica首登雪山，其他人此刻對雪東興趣缺缺，但如果是好天氣，雪東還是強力推薦，山頂展望無敵，360度轉一圈，南湖中央尖，北二段，奇萊連峰，雪山主峰、北稜角、聖稜線，武陵四秀，盡收眼底。

淒風苦雨的當下我們當然繞過東峰直奔三六九，Jessica有體貼的貴哥相陪勉強上去撿了一顆百岳。下面這影片是我們第三天下山時，在風和日麗的東峰頂上欣賞的群山眾巒無比美麗的壯闊山景。

13:50抵達三六九山莊，雨絲依然稀稀瀝瀝，在風中漫天飛舞。

報到，整理床位，換上乾爽衣服，希望今晚有個溫暖好眠。

本來如意算盤是要在山莊外享受一頓悠閒下午茶，此刻卻通通泡在淒迷霧雨裡，風刮起來就更冷，室外氣溫不到5℃，大家只能躲在屋內望著外頭愁苦的雨絲發呆。

後來雨霧逐漸淡緩，山色朦朧飄渺，兩位阿貴是此行的大貴人，往門口一站，露出溫暖招牌笑容，嘴角微揚帶著酷酷的得意宛若門神坐鎮，希望明後兩天如預測般放晴，尤其明天是重頭戲，疏忽不得。

《2/4，大年初四，立春，晴》

真的放晴了，藍天映著清朗光芒，很閃眼，而簇擁在四秀之前的洶湧雲層帶著無限想像。

但還是很冷，都快七點了，才4℃。

因為冷，大家的態度也顯得遲鈍，原本說好要早點上山的，可都七點了，其他山友早已結隊出發，只剩下我們幾個還站在山莊走廊上，慢條斯理，對著天空與雲海發呆。

直到溫暖朝陽撒上山頭，這才回神，該上山了。

7:15，帶著雪地三寶與午餐，走向金黃草坡，朝向碧藍天空出發。

雲霧如海，在品田山下翻湧。

高空雲霧打從天空飛掠，一下子蒼茫一下子藍天，雲飛得很快，我猜想今天駐守在稜線之上的鐵定是強勁的風。

三六九山莊，蹲踞在草原之坳，靜靜等待晨光。

我們既出發得晚，卻也故意走得緩慢，雖然這段路早已來回好幾趟，然而第一次冬攀雪主，許多景緻看起來格外新鮮。

7:35進入黑森林。

熱身完畢，大家停下來把厚暖衣服塞回背包裡，我決定把雨褲脫掉，昨夜太冷沒在草原箭竹上留下露水，綁腿應該就夠了。

一對看起來只是來健行的中年山友問我們要走到哪裡?我說也許只到圈谷，但看情況或許今天有機會上主峰。我看他們裝備簡單，就說前面有雪路滑千萬小心，那位大姊就指著我坐著的大樹幹下方那一片白銀銀的雪堆，有點不確定地問說這是雪嗎?這裡就是黑森林嗎?我說是喔，你們可以這在附近走走，等一下太陽出來也許會遇到野山羊，但更裡面路面結冰，你們千萬小心。

美麗的冷杉林，映著藍天，心曠神怡。

才進入黑森林百來米，步道上就陸陸續續堆著殘雪。

可以感覺到慧芬那種像小孩子一樣，遮掩不住、卻也不想遮掩的興奮心情。

Jessica有兩位貴哥相陪走在前面，我沒聽到她的聲音，但想必一樣歡欣興奮，這是她第一次來雪山，昨天就一直說從來作夢都沒想到竟然會是在白雪皚皚的冬天。

偶爾從冷杉樹縫中望出去，看著彼端迷霧中蒼蒼茫茫、積雪斑駁聖稜線的山影。

8:35走到8.8K水源地，昨晚莊主有建議從這裡開始就要綁上冰爪。

我今天借用登貴的快扣冰爪，自己的14爪綁帶留給阿貴使用，我盯著阿貴一一綁牢，出發前試穿時我就嫌阿貴說他的登山鞋太舊太軟，該去換一雙硬底的了。

越過8.8K的小石壁就遍地白茫茫了，蒼鬱雄偉的冷杉樹影，黑森林裡鋪上銀色靄靄雪堆，剔透純淨，宛若精靈的國度。

路面也都結成硬冰，必須緩慢小心行走。

森林裡的美麗雪景讓我們走走停停，腳踩冰爪不怕滑，但還是必須注意腳下的亂石與樹根。

走得很慢，美景當前，頻頻驚呼，過了冷杉林，眼前環繞著千年圓柏的巨大身影，一株株峻拔挺立在厚實白茫茫的雪堆之上。

黑森林迎賓樹，千年玉山圓柏，預告著圈谷就在前方。

清澈的天空，飛掠的雲，也預告下午有個適合繼續往上攀爬的天氣。

10:15走出黑森林，有點訝異，整個圈谷白茫茫，連雪主上方的天空也白茫茫。

只有東方打開藍天，原來高空雲霧從西側飛過來，掠過雪山主峰稜脊，飛得很快很高，把天空都遮住了，我開始擔心會不會一直都是這樣四周白牆。

前方有山友繼續往圈谷走上去。

10:30五人全數抵達圈谷下方，迎面而來如此壯闊雪景，震撼感十足，相信每個人心中都有各自不同的感動。

神奇的是，雲霧之牆卻在此刻慢慢打開，雲飛走了，霧散了，北稜角與圈谷上方突然貼上一片澄淨毫無瑕疵的湛藍。

此刻10:50，本來阿貴說要在這附近找塊避風處煮午餐，然而美景當前，感覺大家都想繼續往圈谷走進去，我拿出牛肉乾給大家補充熱量，此時藍天乍現，開闊壯麗，也沒人再提起肚子餓，於是登貴領著大家繼續前進。

這一段還是登雪主的傳統路線，很好走。

壯闊的雪山圈谷與北稜角就在前方。

寒假期間有好幾隊同時進駐於此的雪訓班，有些乾脆直接駐紮於雪地上，這挺有意思，讓我回想起當年寒假一樣場景的新達營地。

這小可愛童話般的雪屋特別吸睛，登貴後來上網查證，這的確是運用預鑄雪磚工法搭築起來的小雪屋。

另一頭山坡上的雪訓隊伍。

這是昨晚在山莊看到的公告，莊主在入夜後也到寢室來宣導，傳統道路10.4 -10.7K路段嚴重結冰，而且下方剛好有一處斷崖，所以建議大家不要逞強通行。

這就是我們到剛剛為止還不敢貿然決定要走到哪裡?該怎麼走?的主要顧慮，昨晚看到這公告其實就已經放棄走傳統路線登雪主的念頭，安全第一，但因為登貴已經有好幾次從圈谷迂迴上攀成功的經驗，這是我們唯一希望所寄，然而到目前為止，一切言之過早，眼前雪地一片白茫茫，前路狀況不明，只能持續前進，小心翼翼，看看能走到哪裡?

莊主說這幾天都沒有人登頂雪主，一再呼籲沒絕對把握切勿逞強。

我們立即會商檢討，前方有兩組個別三個人的隊伍走在雪坡上，最前面那一組看起來準備從圈谷找機會，微小身影正在腰繞，逐漸往圈谷走進去，登貴研判這路線應該有機會，只要避開那塊斷崖地形就不至於太危險，我們研判有理，決定循此路前進。

Jessica一直很興奮，呱呱呱說這跟她在加拿大玩雪的經驗完全不同，走到一半乾脆躺下來享受，這段路平緩安全，讓她耍賴一下不是問題。

這時候走在後段的那一組山友決定到此為止，他們沒帶冰斧，眼看坡度越來越陡，裝備不足卻繼續勉強的確不明智。

白雪皚皚的北稜角此刻就像鑲崁在一張碧藍畫布之上。

等到我們趕上前方第三位山友的時候他也正要撤退，說自己是獨攀，不敢逞強。

前面就只看到兩位山友了，是結伴嗎?遠遠望過去距離拉得很開，但方向相同。

坡度越來越陡，雪面結冰也越來越硬，我們循著前人路跡小心翼翼前進。

我在一個轉彎處拐了一下，左腳快扣前端竟然脫落，身體側滑，還好左手的冰斧插得很深，身體完全確保住沒有滑落，但頭盔與相機卻像彈珠一樣滾碌碌一去不回頭，還好很快就被樹叢給擋住，剛好離登貴也沒有很遠，麻煩他橫切過去幫我撿上來。

緊急借來阿貴冰斧給自己鑿出一塊可坐下來的凹槽，檢查冰爪，原來早上快扣後端之際，前方竟然扣在副槽之上，這顯然不夠牢靠，尤其在傾斜坡面，冰爪受力不均，很危險，我重新扣上，檢查前後扣都確實牢牢扣緊主槽，這才重新綁帶。

已經11:40，前面兩個身影還在緩慢移動，第一個山友已經逐漸接近稜線。

接下來這段腰繞路既辛苦又危險，坡度很大，還好雪面尚鬆軟可以用冰爪輕易踢雪，但推進速度變得很慢，女生也很累了，然而安全第一，我在後面一再呼籲大家要隨時注意確保。

真的是這樣嗎?這兩個女生一點都不緊張害怕嗎?

我走在下面，老實說，看著上方隊伍一步一步往上爬，雪堆一塊一塊滾下來，心裡還真是戒慎恐懼!!

然而，就在這時候，我們五個人幾乎是同時大叫出來。。。

一個人影就在圈谷雪坡上連滾帶翻帶滑往下直洩，滾落速度越來越快，滾過凸坡，彈起來又掉下去，繼續滾，繼續滾，無助、僵直、像被拋落的物體，繼續往下滾，往下滾，直到被一大片灌木叢擋住，又慢慢往下滑了一點點，然後終於停下來。

空氣瞬間凝結，氣氛像冰霜一般肅殺，這不過是幾秒鐘時間，我們眼睜睜地看著她滾落(人影很像是女生)、直線滾落，毫無伸出援手的機會。

屏息的一分鐘，距離很遠，我們完全無法預料這位山友命運，滾落了超過兩百米之深，有沒有骨折?有沒有撞到頭?有沒有被嶙峋銳石或多刺灌木割傷?有沒有。。。

然後看到她舉起雙手揮動，人還躺著，我們大聲呼喊叫她不要動，不要站起來，我們會馬上過去。。。

登貴立即橫切過去，花了好幾分鐘才到達，傳回來手勢看起來這女山友並沒有太大受傷，而且看起來也還要繼續重新爬上來。

嚇死我們了，其他的暫時不檢討，只能說她運氣很好，但也很欽佩她的毅力。

確定沒事了，登貴揮手表明要帶女山友上來，於是我們繼續往上爬。

十二點半，我們已經爬到幾乎與最低鞍部齊高，我往下看見登貴正陪著女山友準備往上爬。

我們繼續往上爬。

很陡，步步為營，推進速度緩慢，偶爾抬頭望著飛過稜脊的雲，感覺離天空越來越近。

往下望，女山友正設法往上爬，但看起來很累，登貴在下方警戒。

接下來是一段歷史的空白，時間在此停格了將近半小時，我們原地等待登貴帶人上來，沒人說話，四周陷入死寂，只有山風偶爾飛過稜線的呼嘯聲，靜靜等待，突然稜線上空傳來空拍幾呼呼呼盤旋的聲音，是誰在玩空拍機?它有看到我們這一群人正努力上攀嗎?空拍機終究沒有往我們飛過來，飛在很遠的天空，可能是往翠池那一邊探勘，然後我們繼續埋頭往上爬。

海拔已經超過最低鞍部，雪面越來越硬，坡度更陡，抬頭望著往上延伸的雪坡，彷彿無止無盡，陽光在天空閃耀，這時候卻從上端雪堆裡探出一顆頭來。

「請問有看到我的同伴嗎?」這顆頭往下朝著我們大聲問。

「有啊!那個女生，可是她剛剛滾下去了。」我們不知是誰這樣用力回答，帶著生氣的語調。

「喔!!是喔!!」顯然也被嚇到了，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回答。

「我們正帶著她往上爬，」我朝著他大喊:「你在那裏等一下。」

四周再度恢復一片沉寂，大家同時停下腳步，冰斧深插雪地以確保姿勢原地站立，等待隊伍重新集結，此地目測距離稜線僅剩百餘米高，我估計半小時左右應該可以攀上主稜，就等待女山友上來再一起行動。

Jessica依然快樂的像一隻小鳥。

慧芬找到一塊小平台，可以暫時歇歇腳。

女山友顯然真的累壞了，安全起見換登貴帶頭開路，蹬蹬蹬蹬用冰攀姿勢直接雙腳硬踩著雪坡直攀上來。

等待的同時貴哥卻一時大意滑了一跤，引發上午在黑森林不慎滑跤時的手腕疼痛，眼看接下來的雪坡更陡更需要用力攀登，安全顧慮，決定忍痛撤退。

接下來就只剩下我與登貴必須照顧這三位美女，最陡最險最後一段天堂路。

男山友看到女同伴被登貴帶上來了顯然心安不少，就站在稜線上探頭幫忙指引他剛剛走的路徑，我們繞回到另一邊比較可以落腳踢雪的雪坡，足跡明顯，剛剛男山友就從這裡攀上主稜，我讓女山友在前，亦步亦趨確保她有站穩。

女山友幾乎是每走幾步就必須停下來大喘幾口氣，頻頻停下來說大哥不好意思，我安慰說沒關係就慢慢走，安全最重要。

如蝸牛般爬行，就這樣，13:50，我們終於攀上主稜，將女山友交回同伴手上。

這樣算一算我們從圈谷直到攀上主稜幾乎走了兩個半小時，不含中間救援空白的半小時。

登貴隨後也護送著Jessica與慧芬攀上主稜，後方是雄偉的北稜角。

兩點整，終於站上白雪靄靄的雪山主峰之巔。

登貴是此行最重要的大貴人，沒有他，我也無能為力。

然而我想登貴與我此行最欣慰的是雖然艱辛危險，危機四伏，卻也終於安全順利的把〝三位〞美女帶上了主峰頂。

美麗的北稜角、聖稜線西段與雪山北峰。

我們在主峰頂高喊隊呼，蝶~~喔!!聲音隨著狂勁山風飛得好高好遠。

雪山主峰之巔，絕美。

登頂之路。

慧芬與Jessica始終興奮不已，雖然頂著猛烈寒風，不管我怎麼催促，就是賴著不肯下山。

站在主峰頂望著圈谷，想起剛剛一路攀登上來的陡峭雪坡，我實在無法想像該怎麼帶這兩位女生原路下山，如果不熟悉雪坡下滑的制動技巧與平衡，一個不小心就絕對是連翻帶滾，我不想冒這個險，所以與登貴商量，決定走傳統路線下撤，但心裡明白，10.7K路段的鑿路剖挖踏點恐將不可免。

14:30登貴已經先行探路，循著傳統路線往下走，我連哄帶吼終於把兩位美女拉離三角點，上山難，下山更險。

走過一身傲骨、曾經被火焚身，如今依然挺立於冰雪之中的玉山圓柏枯木群。

旋即離開稜線，接下來的山腰路就是莊主口中一再告誡的最危險路段。

轉彎，下稜線，回頭告別雪山主峰。

戰戰競競往下走，登貴在前方警戒等待。

我轉頭再度望向北稜角，以及下方畚箕形狀的冰斗圈谷，想要找出不久前我們奮力攀登的路徑，銀白雪坡跟溜滑梯一樣陡，冰斗被茫茫白雪整個覆蓋，只有點點黑影是圓柏或杜鵑叢勉強探出頭來的點綴，一時之間我真的看不出來我們是怎麼爬上去的。

兩位女生在登貴指導下慢慢往下走。

終於還是被卡住了，路徑上的雪堆已經凍成硬冰狀態，硬到連冰爪都很難踩下去，偏偏冰面傾斜，左側下方是一道斷崖，一失足滑下去鐵定悲劇，這可真的難倒女生了，冰爪踩不牢，嚇得花容失色，動彈不得。

我試著教導慧芬如何一邊用冰斧做確保、一邊面對著滑坡用銳利冰爪螃蟹移動，這姑娘不知是緊張還是真的沒剁過雞肉，每次冰斧下手都捅在不同地方，但因為雪硬，都要重複插兩次才能深入固定，只見她亂戳一通，搞得我既緊張又想笑。

可憐Jessica離登貴好遠，孤零零地站在冰面上寸步難行，我聽到她嘶喊著要登貴過來幫忙，登貴起初要她自己勇敢踩雪移動，但實在不行，我也被慧芬卡住過不去，眼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只好高喊請登貴回頭鑿路上來，只見登貴掄起冰斧，咚咚咚咚，嘩啦啦啦，一面嘴邊碎碎念，一面在冰面上鑿出踏點，這才終於解除危機，兩位美女大大噓了一口大氣，踩著砍出來的踏點，安全通過。

這一段不足百米的冰面路，足足花了20分鐘才通過。